浅论康拉德小说中的道德探索

如果说康拉德的航海小说还有一抹英雄色彩的话,他的丛林小说则充满了无穷的哀愁与忧愤。他在这些小说里所关心的是道德与心理学问题,着力揭示人的灵魂的黑暗;但由于触及到各人与社会的冲突,这些小说又不可避免的包含了深刻的社会和历史内容。《奥尔迈耶的愚蠢》,是康拉德的第一本小说,以印度尼西亚丛林为背景,揭示了东西方之间在利益和心理上不可逾越的鸿沟。
　　而《吉姆老爷》是上世纪英国文学史中第一部突出的现代主义作品。主人公吉姆,历经数年,担任了帕特那号船的大副,运送香客到麦加朝圣。但是深夜触礁失事,吉姆同船长一样弃船逃生,置满船乘客生死于不顾。背离了道德的责任,从此吉姆落入了无底的深渊,时时受到良心的谴责。为了隐瞒不光彩历史,寻求赎罪,最后来到了一处马来亚人居住的岛屿,并找了一处世外桃源。机缘巧合,由于帮助了土著居民,被认为是以为英明而又正直的人,获得了“吉姆老爷”的尊称。但不久后,因为海盗违约,没有能够从海盗手里救出头领的儿子,有失众望而悔恨不已,主动请求惩罚。最后,在头领的枪声中倒下,以死来表示悔恨,赎还了自己的所有罪孽。在这样一部书里,康拉德想要表达的是一种“对失去尊严的痛切感”,正式基于道德层面对人性的思考。 
　　另一部丛林小说《黑暗的心灵》不少人认为是上世纪来最深刻有力的一部中篇小说。主角马罗担任叙事者。有很长的时间,他是整个故事中唯一的视角。之后陆续出现不同的叙事者,交互穿插转换,全书最后一小段再回到隐身作者的角度。诸多特色鲜明的面孔在读者面前出现,更增添鬼影重重,悬疑层层,在纷杂的对话当中,康拉德引导读者捕捉传奇人物库兹的身影,深入他们内心的蛮荒之地。他形容被劫虐后的非洲大地境遇有多么悲惨: 
　　“现在它已不是一个空旷的地方了。自我童年时代以来,这个地方就被河流、湖泊和名字填 满了。它已不再是令人愉快的神秘而空旷的空间……它已变成一块黑暗的地方。但是里面特 别有一条河流,一条巨大的河流,你可以在地图上看到,像一条伸展著身体的蟒蛇、头部在 海中,而尾部则失落在土地的深渊”。 
　　“六个黑人……颈子上都加了一个铁圈,大家都被系在练子上……而暴虐的法律就像爆炸的 弹片,在他们身上降落……露出抑郁的野蛮人那种全然像死亡的漠然神情。……显露每种变 形崩溃的姿势,好像是一富大屠杀或恶疫流行的图画。” 
　　这是对殖民主义奴役的真实写照。高踞于死亡与恐怖之上的白人殖民者是“充满强烈欲望、暴力及贪婪的魔鬼”,“攫取这块土地上的财富是他们的欲望,他们就像要打开保险箱进行抢劫的强盗一样,肆无忌惮,没有道义”。可怕的库兹的传说故事伴随着旅程的进行越来越多,然而等到找到他的时候,这个常年孤独,被贪婪和掠夺驱使发狂的人已经奄奄一息了。 临死前喊道:“可怕的东西!可怕的东西!”在这一连几声的“可怕”声中,他不仅获得了对自己的理解,获得了“道德上的胜利”,与此同时,也获得了对人类的理解——对“文明进步”外衣下殖民掠夺实质的理解,对人性本恶的理解。他对自己的判决也是对人类的判决。这一连几声的“可怕”,同时也是库尔兹对自己一生所从事的殖民主义事业的觉悟和良心发现。他在临死前对人的“可怕”处境讲出了真话,这种良心的坦白本身就是一种进步,标志着他对自己的罪恶有了一定的认识甚至否定。这包含着库兹对自己一生所从事的殖民主义事业的谴责,因而你也寄托着对一种与此不同生活的向往。 
　　康拉德是一个海洋小说家,或者说更是一个某些道德主题的小说家,他明白这一点。他曾对他的好友高尔斯华绥说,不论你做什么,人们总是越过你的艺术去寻找你的思想,要引导当代的评断则必须强调这些思想。仔细阅读他的航海小说与丛林小说,就能发现这一点。 
　参考文献: 
　　[1] 约瑟夫·康拉德,王金玲译:《黑暗的心脏》,山东文艺出版社,1984年。 
　　[2] 侯维瑞:《现代英国小说史》,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1985年。 
　　[3] 常耀信:《美国文学简史》,南开大学出版社,1990年。 
　　[4] 赵启光,袁家骅等译:《康拉德小说选》,上海译文出版社,1985年。 
　　[5] 赵海平:《康拉德〈黑暗的中心〉与种族主义之争》,《外国文学评论》,2003年第1期。 
　　[6] 曾晓覃:《试析〈吉姆爷〉主人公吉姆及小说主题思想》,《四川外语学院学报》,2000年第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