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语言编码的基本守则
二、模糊性编码守则
文学语言作为艺术语言,在编码过程中,追求编码的精确性只是一个最基本的守则。但文学“语言要表现出美好的环境、美好的情思,诗必须是美的。”[4](P32)文学必须是美的,用于表现文学美的媒介必须是美的,必须是充满想象力的语言。而要达到这种审美效果,文学语言编码的模糊性守则也是必须遵循的基本守则。所谓模糊性是指对事物类属的划分不明确而引起人对事物判断上的不确定性,模糊性突破了规则性的樊篱,从而引起人们对事物产生多向度的理解。文学语言的模糊性是指在语言编码中打破语言常规,使描写对象产生多义性,从而达到拓展审美想象空间的效果。其实文学语言本身就是一种描述性的语言,具有模糊性和不确定性,它不像科学语言和日常语言那样要求准确、严密、清晰,文学语言所塑造的文学世界只有通过接受者的想象、联想,才能再造出新的形象。
语言编码的模糊性守则更适宜于塑造文学形象、展示生活画面等方面。如《红楼梦》中描写宝玉、黛玉放风筝,当风筝放到高处,丫环紫鹃剪断了线,表示要放去黛玉多病的“晦气”。“……那风筝飘飘摇摇只管退了去,一时只有鸡蛋大小,展眼只剩了一点黑星,再展眼就不见了。”这一段语言编码充分运用了文学语言的模糊性,给读者留下了许多想象空间。又比如汪曾祺《七里茶坊》中的一段语言编码:“老刘起来解手,把地下三根六道木的棍子归在一起,上了炕说:‘他们真辛苦!’过了一会儿,又自言自语地说:‘咱们也很辛苦。’老乔一面钻被窝,一面说:‘中国人都很辛苦啊!’”这看似平常的叙述语言,日常的对话语言,却包含了深远的审美想象空间,这得益于汪曾祺在语言编码中模糊性守则的运用,所以汪曾祺才会得出“写小说就是写语言”的论断。
语言编码的模糊性守则能增强文学语言的表现力,它强调的是语言编码中的审美效果。文学活动中要取得语言编码的审美效果,首先要强化语言的不确定性。语言本身是抽象的符号,但通过一定的选择和组合,就可以引导读者进行丰富的联想和想象,能够把作家所要传达的事物、情景、情感等审美想象空间呈现在读者面前。
三、倾向性编码守则
文学活动作为一种审美意识形态活动是具有倾向性的,文学活动饱含了作家对社会生活的主体感受与体验、认识与评价,渗透了作家强烈的思想感情色彩,“作者对所写的人、事,总是有个态度,有感情的。”[2](P21)而且文学的倾向性对于文学来说至关重要,文学意蕴的魅力得益于不同作家的不同倾向性。因此,文学语言的编码也应该遵循倾向性守则。所谓倾向性守则是指作家在编码过程中要遵循明朗而突出地表达对文学对象个性特征和本质特征的态度的原则。作家在进行文学语言编码时一方面要对对象作出绘声绘色的编码,另一方面还需在语言编码中表明对人物、事物的情感倾向。比如鲁迅在《阿Q正传》中,对阿Q厌恶假洋鬼子假辫子时的语言编码:“阿Q尤其‘深恶而痛绝之’的,是他的一条假辫子。辫子而至于假,就是没有了做人的资格;他的老婆不跳第四回井,也不是好女人。”鲁迅在该段语言编码中,用了一个特殊的句式“辫子而至于假”,用“而至于”这一关联词,把“假”字强调出来了,明确地表明了阿Q的满腔“正气”和他对于“异端”的“深恶而痛绝”的态度。
文学活动中,要体现文学语言编码的倾向性,作家首先要有鲜明的倾向性态度,其次在语言编码过程中要选择具有倾向性的编码素材。如《阿Q正传》中鲁迅对描写阿Q形象的一段语言修改:“阿Q怕尼姑又放出黑狗来,拾起萝卜便走,沿路又捡了几块小石头,但黑狗却并不再出现。阿Q于是抛(手稿中为‘舍’)了石块,一面走一面吃,而且想到,这里也没有什么东西寻,不如进城去……。”[5]“抛”这一动作,鲜明地表现了阿Q当时几分得意的神态,而且也表现了他自以为又“胜利了”的心态。而“舍”字仅仅只能说明阿Q舍弃了石块,倾向性并不明显。
文学是一种个人性的艺术创造,在语言编码中只有将作家个人的情感倾向融入到描写对象中,使语言编码具有作家个人的倾向性情感时,才能写出生动的、具体的、感人的作品。
四、简约性编码守则
文学是一门形式有限而内蕴无限的艺术,要达到言有尽而意无穷的艺术效果,在文学语言的编码中就应该遵循简约性守则。所谓简约性守则,是指在文学活动中应遵循用最少的语言表达最丰富的内涵。言简而意丰,才能给读者留下丰富的意蕴理解。在文学活动中语言编码的简约性不仅仅是语言编码的技巧问题,也是编码的构思问题,“语言的粗糙就是思想的粗糙”[2](P2),构思清晰,抓住对象的本质的文学语言才能言简而意丰。如《红楼梦》第九十七回“林黛玉焚稿断痴情,薛宝叉出闺成大礼”中的语言编码就是典型的遵循了简约性守则。黛玉临终之前的语言编码:“宝玉,宝玉,你好……”达到了文学语言简约性的最高境界,一句话,几个字,饱含了多么丰富的内涵,又能够给读者留下极大的想象空间。
在文学活动中,要想做到语言编码的简约,首先要对对象有清晰的认识晰,在构思时理清头绪,然后找到最简约的符号进行语言编码,从而传达出最丰富的意蕴,留下最大的审美空间。正如汪曾祺所说:“语言的美,不在语言本身,不在字面上所表现的意思,而是语言暗示出多少东西,传达了多大的信息,即让读者感觉、‘想见’的情景有多广阔。古人所谓‘言外之意’‘弦外之音’,是有道理的。”[2](P5)如茅盾小说《春蚕》中的一段语言编码:“那时,他家正在‘发’,他的父亲象一头牛似的,什么都懂得,什么都做得……”。一个“发”字,语言编码虽然简约,却内蕴丰富,耐人寻味。
四、结语
文学作为一门语言艺术,其语言编码也是复杂多样的,以上只是就文学语言编码的基本守则做了简单的探讨。在文学创作中应对遵循这些基本编码守则,使文学语言健康发展。当然,随着社会生活内容的日益丰富,文学观念的变迁,文学创作会不断创新,文学语言编码也会发生许多变化,对文学语言编码的探究也需要不断深入下去。
参考文献:
[1]尚贵荣.词语乱象杂说[J].草原,2012,(6).
[2]汪曾祺.汪曾祺文集[M].南京:江苏文艺出版社,1993.
[3]姚文放.文学理论[M].南京:江苏教育出版社,2007.
[4]郭小川.谈诗[M].上海:上海文艺出版社,1984.
[5]刘刚等.鲁迅作品的修改艺术[M].北京:中央民族学院出版社,
199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