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言搭配的选择限制及其变异的修辞审美功能
(8)我将深味这非人间的浓黑的悲凉,以我的最大……(鲁迅《记念刘和珍君》)
“浓黑”本来是用以描写颜色,这里鲁迅先生却用它描写自己的心情,表达了作者心里极度的悲凉与痛楚。
(9)在阴沉的雪天里,在无聊的书房里,这不安愈加强烈了。(鲁迅《祝福》)
“无聊”本指作者当时无所事事,百无聊赖的心情,这里用来描写没有感情色彩的“书房”,寓情于物、情景并茂。
3.搭配变异与通感
通感(Synaesthesia)意为“共同感到”(perceiving together)。钱钟书在论通感时曾指出:“……颜色似乎会有温度,声音似乎会有形象,冷暖似乎会有重量,气味似乎会有体质。”通感和移就有很多相似之处,都涉及修饰语的转换,但通感的范围更小,只涉及“视、听、嗅、触、味”等五种感官的相互贯通或移植,可视为移就的一个特例。如:
(10)He gave me a sour look.
(11)Stephen,still trembling at his soul’s cry,heard warm running sunlight and in the air behind him friendly words.
例(10)中的“sour”本来是一味觉描述修饰语,现用来修饰视觉名词“look”,看似不合常规,实则将视觉与味觉贯通相连,从而恰如其分地表达了特定情景下的心理感受。例(11)也是通感修辞的典型妙句,“heard warm running sunlight”描写倾泻而下的阳光似乎在流动,给人掷地有声的感觉。又如:
(12)在微微摇摆的红绿灯球底下,颤着酽酽的歌喉。(朱自清《威尼斯》)
“酽酽”本来是形容茶等饮品味道的浓厚、香醇,此处用来描写歌声;歌喉只有听觉才能感知,只有大小之别,而无浓淡之分,正是由于通感的妙用,将两个不能搭配的词语却异常的组配在一起,给人耳目一新的感觉,传达了修辞的审美功效。
4.搭配变异与矛盾修饰
矛盾修饰(oxyomoron),意为“突出的荒谬”(pointedly foolish),实际上是反义现象的灵活运用。将语义上相互冲突的两个反义词项搭配,构成词面上的矛盾,看似离奇不合常规,但仔细揣摩又觉意味深长、富含哲理,起到一种言简意赅、妙趣横生、出乎意料却又在情理之中的修辞效果。如:
(13)“That damned infidel,”a woman whispered loudly as he finished his address.(John Scopes: The Trial That Rocked the World)
(14)Dudley Field Malene called my conviction a “victorious defeat.”(ibid)
例(13)中“whispered loudly”体现了那位妇女低声嘟囔却又想让别人听到她说话的微妙心理。例(14)“victorious ”和“defeat”词义相反,表明主人公在轰动美国的“猿猴审判案”中,表面上看似输了,实际却是赢家。因为这次审判,不但宣传了进化论思想,还对“上帝创造了人”这一宗教信条提出了强烈的质疑。又如:
(15)为了忘却的纪念。
(16)凤姐——她利用贾府那优越的社会地位使银子到手而不顾后果的行为,表明她不过是一个聪明的蠢货。
逻辑上看,“忘却”与“纪念”语义矛盾,“聪明”和“蠢货”词义上也互不相容,前面的词语本身就否定了后面的词语,不能形成修饰与被修饰关系;然而正是这种不合逻辑、看似自相矛盾的搭配变异构成了警策的语言,让人回味无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