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论“狂”作为美学范畴在中国古代作家论中的体现
文人的楷模。再如萨都刺“四海知名李白狂”,李东阳“恨杀多情杜老狂”等诗句中所涉及的诗人之“狂”,显然都带有褒扬色彩。然而在另一些评论中,“狂”则带有批判意味,如:
易安自恃其才,藐视一切,语本不足存。第以一妇人能开此大口,其妄不待言,其狂亦不可及也。
东坡一派,无人能继,稼轩同时,则有张、陆、刘、蒋辈,后起则有遗山、迦陵、板桥、心余辈。然愈学稼轩,去稼轩愈远,稼轩自有真耳。不得其本,徒逐其末,以狂呼叫嚣为稼轩,亦诬稼轩甚矣。
然于近世文人病痛,多能言之。其最粗者如袁中郎等,乃卑薄派,聪明交游客能之;徐文长等乃琐异派,风狂才子能之……
李淸照是宋代词坛上一位女杰,她才情出众、见识超凡,作品成就不让须眉,然而被论者评为“妄不待言”,“狂亦不可及”。此处清照之“狂”与齐己诗中长吉之“狂”都与才气密不可分,然而褒贬态度却明显不同。东坡、稼轩等豪放词自有一种狂放气韵,陈廷焯对稼轩词颇为欣赏,然而却把后人所学习模仿的豪放风格视为“狂呼叫嚣”,加以排斥;恽敬更是把徐渭一类的“风狂才子”称为“琐异派”,并当作文人之病痛。
文人之“狂”之所以在文论中有不同表述,其主要原因是由于论者没有把道德标准与美学标准区分开来。就文学理论而言,由于中国传统文论是个相对开放的体系,它对文学本体的观照往往与政治教化、哲学思想、伦理道德等交织在一起,因而中国传统美学范畴有很多是从哲学范畴、伦理学范畴及一般语词中分化出来的,这种分化始终未完成。即便是看来毫无疑问的美学范畴,或者是在谈论艺术的场合出现,也不一定是真正的美学范畴。“狂”范畴便是如此。它最早出现在哲学领域,张岱年先生《中国古典哲学概念范畴要论》一书把“狂”、“狷”组合起来,作为“中庸”的对偶概念纳入到中国古代哲学范畴总体系的“人道范畴”中。因而从社会角度看,“狂”是一种非正常的超越常规的行为方式,它以一种任性肆意的言行来表示对正统价值观念的反叛与破坏,具有鲜明的道德批判色彩。在道德领域中,“狂”往往是离经叛道,不合社会大众行为规范的极端表现,通常处于被谴责被排斥的地位;然而在审美领域中,“狂”是不带贬义色彩的,它被用来表示一种放纵不拘、率性自由、傲然独立的气度风貌。
在传统文学批评中,艺术风格与作家气质之间并没有很明确的区分,作家的行为气质与品性道德也经常混为一谈,因此历代文论提到作家之“狂”,常常是思想道德与气质风格不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