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西奥多·德莱塞对舍伍德·安德森的影响
三
德莱塞对安德森的影响主要有以下几个方面:第一是“美国梦”幻灭的主题。德莱塞是美国作家中第一个提出“美国梦”幻灭的主题,它无情地撕下美国社会,特别是大城市那种温情脉脉的面纱。《嘉丽妹妹》的意义在于写出了“美国梦”成功之后的幻灭感,《美国悲剧》则是对扭曲人性的“美国梦”进行了犀利的批判。这一点在安德森的许多作品,如《俄亥俄州的温斯堡镇》,《鸡蛋》,《兄弟之死》,《林中之死》等得到了深刻的表现。但安德森强调的是, 在工业化和城市化的加快进程中,随着乡村传统文化的消失,“美国梦”迫使那些乡村市民的人格产生了畸变。第二是德莱塞粗犷的文风,用直叙和白描的手法,简洁质朴的语言,真实而有力的文笔描写了美国社会残酷的生存竞争和弱肉强食的现象。安德森在《为粗犷申辩》中指出:“但有人问我,为什么粗犷和丑恶是必然的?为什么德莱塞先生不能以老一辈美国人那样的心态来写作?为什么他看不到生活中的乐趣?我们想听健康有益的调子。马克·吐温的作品里就有健康和欢快的东西。为什么今天就不能得到同样的健康和欢快呢?对这个问题我的回答是这样:我觉得一个象德莱塞先生这样的人,本来就是健康正常的。他忠实地描写他生活中的所见所闻,而真实的东西总是健康有益的。马克·吐温和惠特曼写的是另一个时代,是森林和河流的时代。在他们那个时候,美国生活的主角是吵吵嚷嚷、爱吹牛皮的放筏工人和胸脯上长毛的伐木工人。今天可不一样。今天美国生活的主角是工厂工人。我们懂得了这一点.就可以开始用新的眼光来看待今天小说家的任务了。我认为,小说家的艺术创作应当有别于哲学家的逻辑思考,这其实是不言自明的。真正的小说家是为他那个时代的生活而痴醉的人。他的一生应当在人民中间度过,而不是闭门索居。在小说家的脑子里,形形色色的人物一群群地列队走过,其中突然显现出一个角色来。如果小说家对这个人物的生活有锐敏的观察,而他的生活又是粗犷原始的,那么这个人物也应当是粗犷的,他的行为表现也应当是粗犷的。”[3](437)第三是德莱塞的自然主义艺术手法,包括象征,对比,反讽,开放式结尾等。象征是重要的自然主义艺术手法, 其作用是用来强化某种特定的自然现象或社会现实。德莱塞在他的三部曲中采用了许多动物形象作为象征,其中最著名的是龙虾和墨鱼的相斗,象征着美国社会弱肉强食的争斗。安德森作品中也有不少的动物象征意象,如在《我想知道为什么》和《变成女人的男人》中的赛马,象征着力量,纯洁和美。在《鸡蛋》中,安德森用畸形的小鸡来象征畸人,把鸡蛋作为“美国梦”的象征——既容易破碎,孵出的小鸡又往往是畸形的。对比就是把两种对立事物或同一事物的两个不同方面并举出来加以比较,使之相反相成。在《珍妮姑娘》中,德莱塞用珍妮的天真,纯洁,无私和白兰德的卑鄙,虚伪,自私进行了鲜明的对比。在《我想知道为什么》中,安德森用顿悟的手法,把马的世界中的真善美与人的世界中的假丑恶进行了鲜明的对比,突出了人性的复杂和不可理喻。反讽是指文本中的词语受到语境压力而发生意义上的扭曲,它往往所言非所指,而且同文字表面意义完全相反。如德莱塞的《嘉丽妹妹》,它并不是对“美国梦”的歌功颂德,而正好是相反。安德森在《一个现代派画家的胜利》中用隐含作者的手法对故事叙述者的贪婪和丑恶加以反讽,对美国社会的那种狂热的拜金主义感到痛心疾首。德莱塞在小说的结尾常常不给出故事的结局,如《嘉丽妹妹》,而是用一种模糊的描写来暗示将来,暗示将来可能是更糟糕的结果,或者由读者自己去猜想出故事的终结。安德森也喜欢开放式结尾,在《俄亥俄州的温斯堡镇》的最后,乔治·威拉德离开了生活多年的温斯堡,他要去哪儿,去干什么,他自己都不知道。卡静指出:“在安德森的书里老是有一种意象——人生象是个门户很多的屋子的意象,人们敲着门,溜进了一扇也无非是被拦在另一扇门的外面,就象在梦里一般。人生与他是一个梦幻,而他和他的人物仿佛老是在梦幻的走廊里走动着。这人生的屋子是属于谁的?究竟怎样才可以走出屋子?他的书里无人知道,而安德森是最不知道的。”[4](202)
亨利·丹·派帕认为,一战后的一代作家都深受两部小说的影响,其一是德莱塞的《嘉丽妹妹》,其二是安德森的《俄亥俄州的温斯堡镇》。“两次世界大战之间涌现出来的作家们,必须对这两部著作所代表的自然主义传统的影响做出反应:要么采纳并进行加工——就如多斯·帕索斯、理查德·赖特、约翰·斯坦贝克和其他许多‘抗议小说’作家那样;要么融入并加以改变,使之成为更带悲剧色彩的文体——就如福克纳、费茨杰拉德和海明威那样。”[5]
参考文献
[1]Sherwood Anderson,Horses And Men[M],New York B.W. HUEBSCH, Inc. 1923.11-12.
[2]毛信德.美国小说史纲[M].北京: 北京出版社,1988.215.
[3]Sherwood Anderson, An Apology For Crudity[J],The Dial, 1917. 8:437-438.
[4](美)舍伍德·安德森.小城畸人[M]. 吴岩译 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1983.202.
[5]虞建华等著.美国文学的第二次繁荣[M].上海: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2004. 8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