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的位置】:知源论文网 > 文学类论文 > 现当代文学 > 正文阅读资讯:如何看待旧体诗与中国现代文学

如何看待旧体诗与中国现代文学

[作者:5189lw[来源:知源论文网]| 打印 | 关闭 ]

    四 
    旧体诗在现代文学的写作舞台上处于话语权力的边缘,但是一旦拥有话语权力者写作旧体诗时,“人伟言重”,作品就呈现出特殊意味。如1945年重庆谈判期间的毛泽东《沁园春·雪》的发表,造成了十分广泛的影响。 
    1945年10月初,毛泽东在重庆谈判期间,应柳亚子的一再求索,将作于1936年2月的《沁园春·雪》书赠。柳亚子向来自视甚高,读罢咏雪词而尊毛泽东为词坛“第一国手”。郭沫若看到毛泽东题写在柳亚子纪念册上的墨迹,诗意葱郁,即步原韵吟出和作,抒写“国步艰难,寒暑相推,风雨所飘”的忧国忧民之情,并录奉毛泽东。不数日《新民报晚刊》编者辗转获得抄稿,率先在报上发表。一时间各方和作接踵而来,成为一场蔚为可观又别具生面的思想文化战线上的交锋。郭沫若写出第二首和作,上阕是: 
说甚帝王,道甚英雄,皮相轻飘。 
看今古成败,片言狱折;恭宽信敏,无器民滔。 
岂等沛风,还殊易水,气度雍容格调高。 
开生面,是堂堂大雅,谢绝妖娆。 
    诸多和作中,指责咏雪词有“帝王思想”的不在个别,而《大公报》主笔则以连载数日的长文《我对中国历史的一种看法》影射咏雪词作者与秦皇汉武、唐宗宋祖为伍。因为主笔标榜其“不党不私”的至公至正,这篇文章所产生的影响远较一些唱和之作为大。郭沫若奋笔写了《摩登唐吉珂德的一种手法》,针锋相对地斥责这是“别有作用的文章,借题发挥,却且借错了题”。而新诗是很难具有这样的轰动效应的。(注:只有解放区诗人李季的《王贵与李香香》,受到国统区胡风的大力批判,差可比拟。) 
毛泽东通过与柳亚子、郭沫若等人的唱和,在由共产党和民主党派所组成的上层社会里,形成了一个旧体诗写作群。共产党的高级干部,写作旧体诗者甚多,如周恩来、朱德、董必武、陈毅、叶剑英、陶铸等。风气所及,在社会上影响很大,并一直影响到“第三代领导人”。(注:江泽民主席的《登黄山偶感》是第三代领导人中流传最广的作品:“遥望天都倚客松,莲花始信两飞峰。)且持梦笔书奇景,日破云涛万里红。)”政治领导人的旧体诗往往是其真实心灵世界的反映。例如人们都知道周恩来那首著名的“大江歌罢掉头东,邃密群科济世穷。面壁十年图破壁,难酬蹈海亦英雄”。此诗作于1917年,周恩来赴日留学前夕,时年19岁。而人们一般不知道此前三年,16岁的周恩来写的《春日偶成》是这般风格: 
樱花红陌上,柳叶绿池边。 
燕子声声里,相思又一年。 
    多情少年的形象与慷慨悲歌的形象可以完整地结合在一个政治家的身上。这令人想起《女神》时代的郭沫若,可见旧体诗即使到了“现代”,仍然可能跟新诗一样具有广阔的精神空间。 
但是毛泽东却并不提倡旧体诗写作,说旧体诗束缚人的思想。这里似乎表现出一种“历史中间物”的姿态,或许是旧体诗的一幸也未可知。因此,在毛泽东时代,诗歌的主流是贺敬之、李季、郭小川、李瑛、闻捷这些“时代的最强音”。这样,旧体诗便成为一种受到权力宽容的表达个人情怀的载体。许多兼写新诗旧诗的人都说旧诗更适宜表达个人的感
受,这从反面昭示了新诗的某种局限性。 
    五 
    对于许多新文学作家来说,旧体诗是他们心灵的家园。新文学作家往往用旧体诗来互相唱和酬酢。鲁迅和周作人写作新诗纯粹是帮腔呐喊,虽然他们写得很好,但真正要表达心声时,还是用旧体诗(注:1921年郭沫若的《女神》出版后,周氏兄弟便几乎不再写作白话新诗。)。鲁迅的诗歌名句是“横眉冷对千夫指,俯首甘为孺子牛”(《七律·自嘲》),而不是“许多的梦,趁黄昏起哄”(《梦》)。张恨水写作通俗小说时,在旧体诗和回目上费时最多。由此可以推断,新文学作家写作旧体诗,会费时更多,但是他们仍然热衷于此。写作旧体诗的著名新文学作家有鲁迅、周作人、郁达夫、郭沫若、茅盾、老舍、冰心、钱钟书、臧克家、聂绀弩等,阵容之浩大,不可忽视。对比新文学作家的“两副笔墨”,可以更好地审视他们的内心和创作风格。例如,从鲁迅旧体诗游刃有余的谴词造句中,可以看到与他的杂文一脉相传的文字功力。鲁迅1932年有《无题二首》曰: 
故乡黯黯锁玄云,遥夜迢迢隔上春。 
岁暮何堪再惆怅,且持卮酒食河豚。 
皓齿吴娃唱柳枝,酒阑人静暮春时。 
无端旧梦驱残醉,独对灯阴忆子规。 
    笔者在解读这两首无题七绝后曾评价曰:“这两首《无题》写得意象浑成,技巧纯熟,非久浸淫于旧诗词者不能。实景少虚景多,写意象征重于描摹铺叙,意旨含蓄,气调幽深,颇有晚唐风貌,若杂入卢、马、皮、罗集中,恐不易辨。旧体诗到20世纪30年代还能写成这样,纵无创新,也实属难得了。”[6](P91) 
    我们还可以从郁达夫的旧体诗中,更清晰地把握他“曾因酒醉鞭名马,生怕情多累美人”的士大夫情怀,从周作人的旧体诗中,看到他“前世在家今在家,不将袍子换袈裟”的孤冷的内心世界,等等。饶有趣味的是,老舍建国前后的旧体诗,风格和水平都发生了变化。1946年的《白云寺》[7] 写道: 
万里愁思草不芳,青山碧血两茫茫。 
离家已感游僧似,报国何容野鹤翔? 
年月有碑仍帝宋,诗歌愤世岂师唐? 
松花欲坠白云杳,一点佛心判贼王。 
而到了1961年的《内蒙即景》[8] 中却写道: 
歌声呼应帕低昂,老少翩翩午兴长, 
报晓鸡鸣三两遍,村头仍唱好姑娘。 
    15年的时间,是“万里愁思”一扫而空,还是别有怀抱,应景敷衍,其间的变化是大可玩味的。如果对此进行比较深入的艺术剖析,并结合老舍的其他作品,参照发微,恐怕是不无学术价值吧。 
    六 
    现代文学中的旧体诗的艺术水平在整体上明显不如前代,这是历史的必然,无须遗憾,因为中华民族的“诗心”已经转移到新诗上去了。像南怀瑾先生这样的诗作,已经算是不错的了: 
繁华丛里一闲身,却向他途别觅春。 
千丈悬崖能撒手,不知谁是个中人。 
此诗若写在宋代,恐怕难以传世,而在当代,却也不失为佳作。再举一首李叔同的《春游》: 
梨花淡白菜花黄,柳花委地芥花香。 
莺啼陌上人归去,花外疏钟送夕阳。 
此诗写得很“用力”,意境却不见如何独特,刻意烘托,反觉殊无“佛味”,弘一法师名气虽大,于佛法一道似觉尚隔。 
    但是由于旧体诗生命力的强大,加上时代的“丰富的痛苦”给创作提供了新鲜的素材,因此20世纪的旧体诗还是不乏名家名作。大体可分为传统诗人,如同光体、柳亚子的南社、张恨水和鸳鸯蝴蝶派;新文学诗人,如鲁迅、郭沫若、郁达夫、老舍;政治家诗人,如毛泽东、董必武;学者诗人,如陈寅恪、吴宓、沈祖芬、程千帆、陈明远等。这些都可以分别成为研究课题。 
由于长期以来学界正统势力对旧体诗的忽视,中文系学生(包括部分教师)的审美能力、辨别语言优劣的能力、鉴赏文学作品的能力都持续下降。陈平原先生不无沉痛地说道: 
    恰恰是大学中文系的文学史教学,在我看来,最需要认真反省。经过好几代学者的长期积累,关于中国文学史的想像与叙述,已形成一个庞大的家族。要把相关知识有条不紊地传授给学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倘若严格按照教育部颁布的教学大纲讲课,以现在的学时安排,教师只能蜻蜓点水,学生也只好以阅读教材为主。结果怎么样?学生们记下了一大堆关于文学流派、文学思潮以及作家风格的论述,至于具体作品,对不起,没时间翻阅,更不要说仔细品味。这么一来,系统修过中国文学史(包括古代文学、近代文学、现代文学、当代文学课程)的文学专业毕业生,极有可能对于“中国文学”听说过的很多,但真正沉潜把玩的很少,故常识丰富,趣味欠佳。[9](P244) 
    从这个意义上看,我们在反省文学史教学之时,对于旧体诗的反思恐怕是很有必要的。 
Tag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