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基督教价值在当代西方电影中的语境
恶。普通人的道德总是有限甚至是虚伪的。“我们倾向于将恶分成广义的两种:道德的恶(moral evil)与自然的恶(natural evil)。道德的恶这一范畴包括:自由人的错误、使人受损的行为以及他们的坏品格,诸如谋杀、撒谎、偷盗等行为和不忠、贪婪以及怯懦等品格。人要在道德上对所有这些东西负责。自然的恶的范畴包括:因非人力量或人的行为所导致的物理痛苦或苦难。包括由洪水、水灾、饥荒所引起的可怕痛苦与死亡以及由癌症、破伤风、艾滋病等疾病所导致的痛苦与损失如盲、聋、疯等身体缺陷、残疾等。”[1]
狗镇的居民暴露了他们“道德的恶”。其实,狗镇居民的人性未必本恶,影片开始,狗镇的居民正是因为害怕自己会遭受不幸(毕竟收留格蕾丝使他们承担了一定的风险)才一次次地要求格蕾丝作出补偿。然而,随着时间、空间、外部环境以及当下利益的变化,“善”与“恶”似乎永远都在相互置换。当警长再一次光临了狗镇,并且将寻人启事换成了通缉令,通缉令中写道,谁在两星期内找到失踪的格蕾丝便能得到5000美金的丰厚奖金,狗镇上的人便显露出了他们的真面目。人作为人,其道德永远是不足甚至是虚伪的。人们是如此的贪婪,而贪婪出于那过分强烈的欲望。格蕾丝满足的是狗镇居民的欲望而并非他们的需要。这些欲望的表现形式多种多样,如杰森的受虐欲,陪伴瞎眼老人,做家庭教师、情人、奴隶。原本生活艰苦但是还算本分的卑微的狗镇人,在他们的欲望得到满足之后,又因获得了权利而超脱了他们本能的限制,欲望被无限放大,进而支配了他们的一切行为。
我们不禁要问:一个原初为善并自由的人,为什么会选择去作恶?“上帝确实创造了在本质上自由的生物,但他们中的某些人又错误地运用了他们的自由:这就是道德之恶的根源。”[2]上帝创造的人类,一方面有着神性,在“受造之物”中占据了无比优越的地位,另一方面又摆脱不掉欲念的诱惑,而欲念的诱惑最终因为自身而产生影响,人们会被诱惑所奴役。《麦克白》中,这种欲念的诱惑即是典型,麦克白勇敢而不乏智慧,但当女巫唤醒在他心中沉睡的欲念和野心时,他就错误地选择去作恶,这种难以抗拒利己邪念的驱使和诱惑,使他主动选择了恶行并且从此陷入惩罚的境地。
三、宽恕与惩罚
可以说,这部影片是对福音书的改写,或者说是“反福音书”的“福音书”、“另类福音书”,因为影片的最终目的与《圣经》一样都是拯救。影片结尾,格蕾丝想:“不,他们做得根本不够好,要是有人有这个能力惩罚他们,那他就必须这样做。为了其他的小镇,为了人类,为了人性,为了格蕾丝她自己。”她对父亲说:“如果你不介意,我要使用你给我的权利,我要让这个世界变得至少稍微好那么一点点儿。”汤姆找她求情,她无法忍受再听下去,就回到车中对父亲说:“这个世界会因为某个小镇的消失而变得好一点儿,那狗镇就是。”消除狗镇是为了拯救,拯救这个世界,拯救人类。
然而,这两种拯救渠道的基本精神是不统一的。耶稣基督代替人类接受上帝的惩罚来拯救人类,而导演则以一种反基督教的方式去实现福音。片尾格蕾丝和父亲关于宽恕有一段“交战”,父亲反驳格蕾丝说:“正因为他们是狗,会按照本能去反应,我们就应该给他们教训,鞭打他们,让他们不再一次又一次地依照本性反应,暴露丑恶的人性。”面对小镇居民丑恶的人性,身为黑帮首领的父亲授予格蕾丝权力,以彻底清除的方式来公正地判决人类,于是,慈悲的大屠杀(Grace’s Slaughter)开始了,连襁褓中的婴儿也未能幸免。
影片的前半部分积蓄的东西全部被后面极端地释放出来了。我们可以认同导演在处理影片的结尾时使用适当的暴力,但同时,我们也不得不警惕于导演简单的善恶二元论及其造成的可怕后果。这样的逻辑有些简单,甚至有些危险。在2003年的戛纳国际电影节上,《狗镇》原本有望夺得金棕榈奖,但后来却输给了《大象》,戛纳国际电影节的主席明确地说不可能把奖颁给一部如此远离人性情感的影片。
在导演的意识里,这种公义是对格蕾丝既有遭遇的一种正常回报。表面上看,他试图回到古典,或者说重塑一种不同于基督教逻辑的现代逻辑,但实质上,影片的结尾似乎最大限度地呈现了基督教逻辑在现代社会的张力:我们总是需要借助正义来审判罪恶,但我们自身又总是陷入基督教之中。导演以权力的方式来实现公义,但影片的最终目的却是实现基督教的拯救,消除狗镇是为了拯救,拯救这个世界,拯救人类。然而任何道德主义在宗教上都是不适当的,如果从道德主义来理解宽恕与惩罚,就会提出被耶稣驳回的荒唐问题:“既然已经宽恕,那么究竟必须宽恕多少次呢?”或者含义相似但更加荒唐:“上帝到底会宽恕多少次?他可以无限度地忍受下去吗?” 诚然,基督教是讲对人的宽恕,可这并不意味它没有惩治罪恶的手段。基督教自身、基督教所影响的法律精神都是一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