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谈对黑格尔“艺术终结论”的再认识
三、“艺术终结论”遭遇何种挑战?
“黑格尔的演绎系统妨碍着他以实用方式设定的那种对客体的专注或虔诚。”黑格尔在其美学理想基础上对艺术几个阶段的推演是无关实用的,而其美学理想本身就是建构在一个空中楼阁之上。黑格尔作为一个思辩哲学家,偏执于抽象的概念领域,忽略了人作为一种感性存在的诗性需求。当我们从黑格尔绝对精神的框架中走出来,在理念的笼罩之外思考艺术问题时,便会发现黑格尔“艺术终结论”的有效性是有限度的。我们步入了现代社会,这是一个纷繁的时代,是一个关注日常生活的时代,是一个疯狂消费的时代。这时人们开始从总体的、抽象的主体向具有民族特色和个人特色的更具体的主体转变。那么,“艺术终结论”将会遭遇什么样的挑战?
现代的艺术发展形式及当下的命运开始更多地与已经发生的或即将到来的社会事件、历史事件有关,而不是仅仅与哲学计划、哲学推理有关。黑格尔建立的哲学体系,一方面承袭德国古典哲学中康德的体系而发展,另一方面开启了后代对其体系的思考和颠覆。“黑格尔的问题空问里,那种曾经激发了从康德到黑格尔的不惜一切代价朝向体系的动力已经耗尽了,或者至少是减弱了。”对体系、理性的质疑促使人们采取了一种反体系、非理性的讨论形式,现代性的生活本身就是带有偶然性的、分崩离析的、反权威的,现代人纠结的心灵景况无法用一种普遍的全知视角来伸展,只能通过断裂的、碎片的艺术形式展现。每一种艺术、每一个作品都有被时代驯化的痕迹,审美内在的张力不能凭借先验的理念、理想退回到心灵自身。黑格尔所讨论的不同阶段的艺术是对理念不同层次的感性显现,而在其美学体系内能自圆其说的“艺术终结论”所依托的美学理想在现代的环境中一定程度上也演变成了一种审美乌托邦。在现代环境中,艺术必定还会以其无法预测的方式产生,并以其无从理解的方式被人们欣赏。某些艺术形式确实不复是人们心灵的最高需要了,而其美学理念还仍然是艺术的最高目标么?罗伯特。皮平毫不客气地批评了黑格尔最初的意识:“在黑格尔对他所谓的‘否定性’、由历史变化而来的各种不满的描述中,它们都起源于自我意识最初的失败,一种在根源上不能理解人类历史及其各种机制由自我决定的特征,以及不能反思地说明这些机制的原因,或不能为它们防范来自怀疑论的攻击。”
“艺术哲学是从一般的哲学观念出发演绎出艺术概念的相关范畴,然后才结合具体的艺术现象,赋予这些范畴以具体性。”。黑格尔将艺术历史化并以绝对精神的整体眼光来看待这个事件。文学或者艺术都有属于自己的场域.过去这些场域是紧闭在“精英”、“经典”的光环之内,而当今这些场域却有意无意地敞开了,艺术的边界都变得模糊不定。实在的物体变为一个虚拟的符号,而画布上的艺术却开始转化为实物的展出。那些无关于艺术状态的物体被摆在美术馆内,是对古典审美理想的挑战。在现代性的环境中,艺术凭借其过去的内容在一个崭新的、摆脱了野蛮文化的社会中得以生存。艺术欣赏和研究不再为黑格尔的艺术理想而辩护,而是散落为众多具体、纷杂的艺术事件。我们承认在黑格尔的美学体系中,艺术既然不能作为一个完美的终结点成为理念的归宿,那么艺术三个阶段的解体乃至艺术的终结就是一种必然。固然这是黑格尔一个严密的推理。然而,在一个价值观念不断变化的时代,黑格尔的体系思想、逻辑建构是要被解构的。艺术发展是线性还是非线性的?黑格尔对艺术所做的这种线性推理是否是合理的?如果艺术本身即是呈现非线性的发展规律,那么便也无所谓“终结”。我们已经进人这样一个时代:人们试图从这个曾经被综合、被统一的世界中剥离出众多更灵活、更具适应性的经验,以此来应对分崩离析的现代世界,从此我们注重意识的多元取向。在这个注重具体经验的多元化的年代,黑格尔的体系建构、“艺术终结论”所依托的背景在当下显得如此地不合时宜。人们在艺术中生活,呈现不同的心理路径及体验方式,这些不同的生活亦是一个自我认识的过程,没有一个视角可能产生普遍有效的洞察力,而黑格尔所推演的“艺术终结论”只在一个哲学体系框架有效,它的局限使它无法真正面对现代多种经验的冲击和挑战。
四、结语
黑格尔的“艺术终结论”并不宣扬从此艺术要销声匿迹,在不断增加的艺术事件中,艺术并非是孤立或者停滞的,却仍然是动态的、前进的。艺术终结的并非是艺术的历史发展,而是艺术对理念的展现功能丧失了。黑格尔从这样一个假设出发,他认为世界是一个统一体并且只有在和主体的联系中才是可以解释的。美是理念的感性显现,艺术经历了象征型、古典型和浪漫型三个发展阶段后又分别解体而走向终结。在被黑格尔整合的逻辑体系中,理念不能在艺术里找到最后的栖身之处,进而转向宗教和哲学领域寻找归宿。在当今偏重于理智的文化情境中,历史、现实的事件不断改造着艺术的境况。艺术作为一种世界观的投射与特定时代的文化是不可分割的,并处于持续不断的历史变化过程中,仅仅抓住理念来应付个别的艺术事件是不符合现状的。艺术多大程度上还能展现完满的纯粹理念受到质疑,黑格尔的“艺术终结论”在相当程度上已经脱离了现代人认同的视野。